水城春秋

发布日期:01-06信息来源:市政府办公室

泰州水多。泰州城因水而建,依着水从远古走来;泰州人爱水,向来与水相依为命。

考古和地质学家们认为,大约距今七千年前后,长江入海口在今镇江至扬州附近,泰州地区是茫茫大海一片。此后,如水流逝的时光,使沧海变成桑田,大海逐渐东去,长江三角洲慢慢发育形成,里下河的泻湖也开始封闭,泰州地区一点点露出水面,从海水里生长出来。

直到我国历史上的战国时期,泰州地区才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名字,叫海阳。海阳,海阳,面海朝阳。公元前117年,泰州首次出现在西汉的版图上,是临淮郡下属的建制县,县名海陵。海陵者,海边高地也。

建县之初,泰州的先人们,将海陵县址选在东临海、南面江、北枕里下河的扬泰岗地,为子孙后代创造了得天独厚的生存空间和发展环境。

海陵县东边的黄海含盐量高,滩涂平坦开阔,又生长着茂盛的芦苇,这些都被汉初的吴王刘濞看中。于是他就召集天下亡命的人煮海水为盐,很快使吴国强盛起来。刘濞为了将海陵的盐运销各地,开凿了一条从扬州茱萸湾到海陵仓(东达今如皋境)的运河。至今仍从泰州城流过的古运盐河,是刘濞组织泰州人治水的良好开端。

二千年来,运盐河从东向西穿过泰州城,运走了无法计量的盐。从西汉刘濞起,几乎历代封建王朝都从海盐中收取过大量的税,小小运盐河承受过难以想象的重负。运盐河向西接上了长江。顺流而下的长江水,就沿着运盐河流进了泰州城,原本是海的儿女们,世世代代都喝着长江水。

长江入海的地方,几千年来不断向东推进。伴随大江东去,江中沙洲一个又一个露出江面,泰州东南和南边的陆地,日益从江水中涨了上来,东晋义熙年间(405-418年),海陵县因地盘扩大升格为郡,管辖建陵、宁海、如皋、蒲涛、临江五县。

杨坚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隋朝后,海陵郡属的建陵县并入海陵县,奇怪的是其余几县就在此时都从史书中消失了。有人说公元七世纪前后,地球气候变化,海面上升引起江岸坍落,这些县又沉入江中去了,此说尚无有力证据,有待于考古工作者们证实。

著名诗人王维的从弟王惟祥,曾任海陵县宰,王维送他到海陵上任时,为我们留下了一首唐代的诗。诗人笔下的海陵是“浮于淮泗,浩然天波。海潮喷于乾坤,江城入于泱漭”。

另一位唐代诗人刘商,在《送豆卢郎赴海陵》中也有“烟波极目已沾襟,路至东塘水更深,看取海头秋草色,一如江上别离心”的描述,告诉我们唐朝时的海陵县仍位于海头、江上之地。骆宾王《夕次旧吴》的“维舟背楚服,振策下吴畿”

唐开成三年(838年)七月二日,日本僧人园仁入唐求法,登上大唐国土的海陵县。在前往海陵县的运盐河中,看到“盐官船积盐,或三四船,或四五船,双结续编,不绝数十里,相随而行。”作为一件奇事,记载到他的《入唐求法巡礼行记》中。书中还说海陵县令,到西池寺南江桥前迎接他们。一千多年前的泰州人,就对中日友好做出过自己的努力。

泰州北边里下河地区为淮河水系,河网密布,都说是鱼米之乡。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,在他气壮词严、极富鼓动性的《为徐敬业讨武(则天)檄》文里写道:“海陵红粟,仓储之积糜穷”。说的就是海陵县里下河生产粮食,多得存放在仓库里都快变质了。

泰州博物馆内藏有一方南唐《泰州重展筑子城记》石刻,碑文中有“咸鹾赡溢,职赋殷繁,可谓水陆要津,咽喉剧郡。以兹升建”。刻碑的泰州第一任知州诸仁规说,水陆要津是海陵升泰州原因之一。没有水陆交通的重要条件,当不会有海陵县升为泰州,泰州的诞生也是得益于水。

浩然的黄海,汹涌澎湃,涌起万千浪花,无情地拍打海岸,在提供无尽煮盐资源的同时,又带来水灾祸害。特别是台风季节,海潮倒涌,淹没盐灶、房屋和农田,夺走成千上万人的生命。唐代李承在海边修过海堤防灾,但为时不久就垮了。

北宋名相,有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名言传世的范仲淹,在任泰州西溪(今属东台)盐官时,带领泰州沿海地区四万多民工,吃尽千辛万苦,经半年多时间,硬是在海边筑了一条北起今阜宁,南抵今启东长290多公里的捍海埝。从此,海潮不再内浸,盐、粮稳步发展。为永远纪念范公,这条捍海埝被称之为“范公堤”。

如果说汉初为运盐开运盐河,是泰州人治水第一壮举的话,那么北宋时范仲淹带领泰州人筑堤挡水,则是泰州人治水的又一成就。

宋代的泰州文化昌盛,生齿渐繁。大概就在这时,泰州人对里下河的开发进入高潮。每当枯水季节,就将低洼地区水中泥土挖上来,堆积到较高的地方,造成一块块水中小岛式的垛田,不仅顶面,而且周边都能种上喜水的庄稼。

水中垛田大小不等,形态不一,互不相连,非船不能行。置身其中,如同走进古人摆设的水中龙门阵。以至人们传说,垛田是当年泰州知州岳飞大战金兵摆设的八卦阵。每当清明前后,坐船到垛田,观赏星罗棋布满是金黄油菜花的垛田风光,会使你陶醉其中。

里下河地区的垛田,是泰州人治水、水中夺粮的重大创举。人们赞美山里人在高山上开垦出层层梯田,我们歌颂水乡人在水里筑成的块块垛田。

宋绍兴十年(1140年),州官王  ,为优化城里水系状况,在城内沿城一周,分别开挖了东、西两条市河,加上原来的中市河和玉带河,泰州城内的水系成为三纵三横的“田”字型。这位治水的州官后来调任苏州,以至苏州水与泰州水同出一辙。要是把宋代王  看成城市治水专家的话,则我们可以自豪地说,泰州城的水曾经过名家打造。

泰州人对水有着太多的了解,更有着充分的认识。在宋金对抗年代,到处烽烟弥漫。为保住家园,从南宋建炎三年(1127年)到宝  三年(1255年),五六代泰州人就在城外挖濠不止、蓄水御敌。那长7.18千米,宽61.44米,深6.14米护城河,像一座巨型屏障,保护了泰州城,到后来敌兵来犯,只能望城兴叹,不战而退。水在古代战争中,充当了泰州城的保护神。宋·曾致尧在《池上二桥》中写的“最爱碧池好,平桥西与东。烟中两飞鹄,波上二长虹”遐想连篇;

七百多年的风风雨雨。驱散了战争硝烟。今朝的泰州人,正着力装扮着前人留下的护城河和规划恢复城内市河,以“双水绕城”为特色的泰州城,将以秀丽的水城风光享誉江淮大地。

公元1298年,意大利旅行家马可·波罗,在狱中把他的中国之行,讲给同狱的比萨作家罗思蒂谦听时,也说到过泰州。在后来的《马可·波罗行记》中这样写道,泰州城不大,但各种尘世幸福极多,有许多船舰,更有极多走兽飞禽可供野味,大河上船舶甚众,皆辐辏于此。在这位七百多年前的外国人脑海里,泰州城印象最深的是水,是极多的幸福。现知《马可·波罗游记》有7种译本,张星烺出过2种版本。此译本是根据一种较新的《游记》版本(拉丁文写本),由意大利的拜内戴拖教授译为意大利文,又经人译为英文,张先生即据英译本译出。这一版本有许多记载为其它版本所无,弥足珍贵。不足之处是没有注解,因原英译本即无注解;又因“力求忠实,所有语句,类皆照译”(原书例言),使行文有欠简练流畅,但作为史料,仍极有价值。《马哥孛罗游记》,译者张星烺,出版时间民国二十五年,出版社商务印书馆,

元代泰州樊川诗人马玉麟有一首《幽居》诗传世,诗中写道:唐候(指泰州唐伯刚,曾任知县)不受官,移家水云乡,养鹤置湖田,种鱼买陂塘;黄鸟下窥人,白云飞近床;清歌窈窕出,紫酒葡萄香。说这位知县为回到水乡,连官都不做了,洋溢在字里行间的都是水,一种对水乡的深厚感情跃然纸上。

元代泰州海边盐民,有着顽强的反抗精神,在无法生存的时候,他们高举起造反的大旗。白驹场盐民张士诚于元至正十三年(1353年)率众起义。我们对张的功过不做评述,但他生于海边,熟悉水性,重视治水则很值得一书。张曾在吴地发动十万民工,开掘长90里,宽36丈的白茆河,既有利了农田排灌,又方便了交通,惠及当地人民。张的部将在泰州城北河荡中筑新城,建义兵元帅府。张部建造的新城,使泰州城向北延伸了四五里,为日后泰州城依水向北发展,打下了很好的基础。

明代泰州水也有着不少悲伤。

在元朝末年朱元璋与张士诚的决死之战中,朱为攻克泰州付出了特别的代价,其间又与水有着不少的关联。首先是朱开通长江直达泰州南门的南官河,从南边水上和西边陆上水陆两路、南西两方夹攻泰州。接着朱在未曾接到城破消息时,竟丧心病狂地派人扒开洪泽湖上高家堰堤坝,用凶猛的洪水淹没了泰州城。史书记载,洪水来时,泰州是“城头三尺水,坡子七人家”。数十代泰州人苦心经营的城市,就这样被战争的火与水无情地吞噬了。

自朱从长江口开通南门的河道后,泰州城水系发生了根本的变化。原来长江水从扬州进入泰州时,因流程较长,已和泰州北边的淮河水系相差无多,江水可直接在泰州接上淮水。当泰州向南直通长江的河道开挖后,流程缩短,江水与淮水的水头差增大,里下河地区的农民则常常被江水淹没,颗粒无收,家破人亡。

泰州南门的刁铺小镇,自通往长江水道挖通后,江水经过镇区流速极快,船只无法航行。为缓解水势湍急,刁铺人想出了法子,改造水道。他们把笔直的河道,挖成了迂回曲折的样子,迫使江水在这里转上几个大弯。水弯子多了,水路拉长了,水势削弱了,船只也就可以航行了。

要问当时河流怎么个弯法,有这样一个故事。说有一对年青夫妇装了船销往江南的货。船到刁铺,丈夫上岸买来1只猪头,叫妻子放到锅中煮,等猪头煮烂了,妻子问到江口还有多远?丈夫说早着呢,还没有离开刁家铺。历史上刁铺镇又称环溪,该是来源于此。环溪,一个多好的的名字!

泰州人生活在水城,习惯了与水打交道。不仅能充分利用水,而且会巧妙地治理水。为免除里下河水患,人们在泰州城河北边连接里下河的稻河、草河和老东河之间,分别筑起西坝、东坝和鲍坝三座土坝,将泰州的长江水和淮河水人为地断开,为的是保住里下河啊!因为那里是泰州的产粮之地,也是国家的重要粮仓。

明代后期的嘉靖万历年间,里下河地区受里运河西上河水的影响,水灾连年。农民流离失所,背井离乡。就在这时,泰州出了位水利专家陈应芳。他用退养后的全部精力,悉心研究里下河包括高邮、兴化、宝应、盐城五州县的水患,亲自到实地踏勘,写出十多篇文章,详细论述了里下河水系源流及利害,绘制了7幅地图,建议开海口,筑河堤,为治理里下河地区水患做出了极出的贡献。现存《泰州志》上最早的里下河地图就是陈应芳所绘制。明·储在《自柴墟归海陵》中吟唱“北望江乡水国中,帆悬十里满湖风,白萍无数依红蓼,惟有逍遥一钓翁”

进入清代,泰州北乡里下河淮河水患,愈来愈严重,治理淮河成了清政府的一项要务。康熙年间,国子监博士孔尚任来淮扬治水,长期住在泰州。孔在泰州与当地文人多有交往。写有《陈庵记》和《芦洲宴集同人诗》。他又有机会接触到许多穷苦的老百姓,在泰州北乡坂伦庄创作了历史名著《桃花扇》。

自明代成化年间泰州至东台的泰东河开通后,泰州所属海边盐场的盐,就都从泰东河运抵泰州的稻河,经抽检翻过西坝进入城河运出。成千上万的盐船从泰州经过,依靠产盐和水运,泰州城市繁华了好几百年。清雍正年间,高凤翰来泰州任监掣官。在西仓建泰坝衙门。咸丰年间,太平军占领扬州,扬州的盐运官员和盐商们纷纷来到泰州,海盐直接从泰州南门经口岸出口,使泰州城走上了封建社会的最后辉煌。

明、清以降,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,泰州通江达海连接里下河地区的水上运输优势,受到了封建王朝高度重视。南门外的滕坝,内通下河州县盐场,外达口岸支河大江,是南来北往货物运输偷漏关税重要关口。清道光年间,江苏巡抚林则徐,亲自在泰州滕坝立了一块《扬关奉宪永禁越漏南北货税告示碑》,严禁从此偷漏货税。今滕坝水运地位虽已不再,但当年情景仍完好地保存在林公刻下的古碑中。

天地上苍给了泰州太多的水。海水为我们产盐,淮水给我们鱼米,长江水则是我们生命的唯一。

泰州人与水同行,熟悉水性,引水挖河,挡水筑坝;在与水相生相伴中,水,培养了泰州人似水的柔情;水,赋予了泰州人水滴石穿的精神!